在我和你再次相遇的日子里（上）

他喜欢这个村子，在春季总是有一种让人温暖的辛福感。

砖砌的房屋被阳光照暖的溪河反射的光芒照得很亮，还有着里面鱼儿翻腾的影子。河边的屋子有一条很窄的小路，紧贴着墙壁，成年人会担心一个踏空就落入水中，但是却可以容一个小孩轻松通过。尽管如此，还是没有什么孩子敢独自走上这条路。利威尔很擅长这种游戏，他喜欢在宁静的傍晚，悄悄地翻过家里窗户，背着正在洗衣的母亲来到这里。

拐过那间扫帚房，就是大河了。他一边想着等会要去干什么，一边俯身踏上了那些有点松动的石板。缝隙间长着荒草，还有蜗类的褪壳。他的影子拉的很长，落日在他身后闪耀着，抬高了腿，再大跨一步跳向另一块石板。鞋底敲击青灰色的石板发出很清脆的声音，在乡村里回荡着，像是安静得只有他一个人。

现在是五月，这个地方没有夏季，除了严冬永远是春末。

“啪”利威尔跳过最后一块石版，一头高高地翘了起来像是跳木。回头看了看，太阳还没有完全落下去，他想去的地方应该还没有关门。远处传来了飘渺的吆喝声，比水还要淡。那里是集市，既然还有人那么现在应该只有五点半左右，凯尼还不会回家，他便放心地向和集市相反的那栋爬满青藤的房子走去。

“我要那种，能帮我拿一下吗？”软软的童音在小铺里想起，正在打瞌睡的老板被惊了，揉了揉眼睛，从躺椅上直起身，俯视着玻璃柜另一边的男孩。

“……又是你啊，你总是来我这里买糖。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你爸妈呢？”老板推了一下眼镜，打了一个呵欠。起身走向不远处一个矮柜，抬手取下一个罐子。它是红色的，有些地方褪了漆露出银灰色的铁皮。上面笨拙地写着“红茶味果糖”，一看就像是不怎么有人会买的口味。

利威尔接过老板手里的罐子，咕吱一下就旋开了。“我没有爸爸，我妈妈在干活。舅舅还在兵团里。”

“这样啊……你总是买这种糖呢，其他孩子都喜欢去集市，那里不但糖果种类多，而且还有很多其他甜品。你怎么偏偏喜欢来我这？”

“因为这种糖只有你这里有啊，凯尼说我还小，不能喝浓茶……”利威尔捏出几颗，握在手心里，“而且在集市我也没有人和我玩……”

老板在一本小本子上草草写下他买的颗数和价钱，好像没有听到他之后的话。男孩也没有再说什么，低着头把口袋里几枚掺着手汗的铜币掏了出来。“五个铜币……和上次一样。”把它们放在了柜台上，从柜台下小跑了出去。

“……奇怪的孩子。”老板喃喃自语道，把那些温热的金属块收进了钱柜里。

他没有朋友，在热闹的地方从来没有属于他的位置，除了生日是大家必须庆祝的节日，他才可以拿到那份每个孩子都有的圣诞礼物。往往在那个时候，他都会捧着那个花花绿绿，小小的纸盒子，跑到大河边，一边看着天边烂漫的星群沉没，一边为自己唱着生日歌，假装这是那个看着很真实的倒影送给他的。母亲每天傍晚洗完衣服后就会出门，直到第二天黎明才会回家，凯尼更是不会在意他，那一天如果开心给他一点好脸色他就觉得是在给自己的庆祝了。除了这个日子，他从来不会感觉自己是属于这个村子，被大人，孩子所需要的宝贝或者伙伴。

其实他也想要一个朋友，哪怕是一个可以听他讲讲话的小动物也好。

太阳快落山了，明黄和赭色混合在一起，参杂着些许蟹蓝和浅豆沙红。橘红在远山漫起，山头有着半透明的澄青。他站在桥头，看着枯树枝把它们切成一块一块的，像是一个巨大的糖果罐，云彩是很漂亮的棉花糖。这一切倒影在水中，像化了，渗到河底，给那些终日只能看见黑暗的鱼儿一点绚烂。

利威尔拆开一个包装，把塑料纸叠的整整齐齐地塞回口袋里。张开小嘴，舔上了那颗只有半个指头大小的茶色糖果。慢慢地吮着，数着剩下的粒数。夕阳洒在了桥面上，他不忍心把他们踩碎。仰着头，爬上了石栏，像过独木一样行走。

当他快要走尽整座桥时，被一个小水塘绊了一下，脚一滑就从上面摔了下去。青石板受了水就会很滑，他也并不是头次摔。肩膀在地上擦了一下，破了层皮。翻了个身就爬了起来，看着撒了满地的糖，刚才正在吃的那颗已经沾满了尘土，吸引了只小蚂蚁驻足观望。

“你没事吧？”一个声音从他背后响起，还有包装的几颗被那个人一一捡起，塞进他的手心。利威尔捏紧了它们，看向那个帮助了他的陌生人，那是一个比他大十多岁的男孩子，头发在余晖下显得金灿灿的，其实是温暖的栗色。

那个男孩的是水绿色的，里面像是荡漾着水纹，海藻一样的虹膜抖动，像是树叶沙沙作响着。

“以后走路小心点，别光顾着看太阳了。如果是往另一边摔你就掉河里去了。”那个男孩拍拍手上的灰，觉得干净后摸了摸利威尔的头。

好温暖的手，利威尔感受到那只比自己的大许多的手在发间揉动，骨节很宽，像是干惯了粗活，居然有点糙，摩挲时发出沙沙的声音，和自己的头部接触让他感到很安心。“你是谁？”利威尔问道，他攥着一颗，把其他的都收进口袋里。他会把认为重要的东西放进这个小小的收纳袋，那样他就不会忘记它们。

“我么？”男孩收回了手，也伸进自己的头发里，把它揉得乱糟糟的，再一点点抚平，他看着这个大男孩玩着头发，听见远处的天空有一只鸟在鸣叫，“你不用知道，我只是路过的。我刚从集市回来，你看这是我买的东西。”为了让利威尔相信，他晃了晃肩膀，利威尔这才看见他背着一个不小的包裹。

“那再见了。”男孩挥了挥手，冲他温和地笑了笑。利威尔感觉他笑起来很明亮，很开朗，像是突然绽放了绚烂的太阳花。“等一下……”他走上前，把那颗糖塞到了男孩手里。那个人有点惊讶，随即又露出了笑容：“给我的？”利威尔用力点了点头，也笑了笑。小孩子的笑容像是甜蜜奶油花，尽管他平时对人都是冷冰冰的，就像他们对他一样，可是面对这个第一次见面就摸他头，像阳光一样的男孩，他也愿意把自己可爱活泼的一面展现出来。那个男孩捏了捏他送过来的手，小孩子还没有那么分明的骨骼，像棉花一样软软的。

“利威尔是一个很善良的孩子呢，要对所有人都这样啊，其实每个人都爱着你的，哪怕他们有时候不会表达出来。”

男孩把他的手伸到自己的脸边，利威尔觉得自己逐渐被温柔包围了，看着男孩水绿色的眸子，里面居然倒映出了自己的影子。他的眼睛是那么的澄澈，甚至可以看见远方的天空，那里的树枝上停着一只蹦跶着的麻雀。

天色暗下来了，不知觉的，太阳已经藏到了山的后面。那些逃逸出来的碎光成了散落遍地的紫罗兰花瓣，蓝代替了那醉人的红，像是被浸泡过的墨彩。化作美丽的的蓝色水滴。

“你怎么知道我叫利威尔？”他仰起头，这样刚好可以正对上男孩的目光。男孩挠了挠头，歪着脖子想了想。

“因为我是一个魔术师啊。”

男孩再一次笑了起来，发丝在微风拂动中扬起，向着大河边微微晃动，光的残屑在他的发旋处留下了很漂亮的一个星环，眼睛眯着，里面闪闪发光，好像有着星辰大海。嘴角翘起，成了一个美丽的弧度，小心翼翼地露出了几颗牙齿，让他这句话像是少年温柔的玩笑，可是利威尔觉得他是很认真地在回答他。

“……魔术师？”惊讶的张开了嘴，手想要触碰那零碎的星空，却被男孩抓住。

“对啊，我变了一个小魔术，知道了你的名字。我还知道你喜欢吃红茶味的糖，每周都会来这家小店买。所以它们对你来说一定很珍贵啊，你还是自己留着吧。”他把糖重新回放到利威尔的手心，把他的手掌包在小小的手上。

利威尔看着对方真诚的表情，犹豫着点了点头。虽然被拒绝了，但是并没有很失落。“那，再见了？”男孩轻声说道，从地上站了起来，再一次摸了一下他的头。

利威尔目送着他走下了桥，天色已经暗下来了，他居然没有担心凯尼回去后会责备他。等到男孩即将消失在错落有致的平屋间，他迎着微风大喊：“我以后还能见到你吗？”

男孩停住了，就这么站着。过了很久，好像是在纠结着什么，他才转过头，平静地说道。

“当然。”

——————待续

这是罪歌背景的一个番外短篇，讲的是又一个百年后他们的再次相遇，这一次的利威尔只是一个平凡的孩子，尽管有点孤单，但比起上一世，这一次他拥有一个比较温馨的童年。这次没有虐，只是简单清新的小故事。希望可以给那些被我虐到心碎的孩子们一点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