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利】 白鲸 第一章

第一章 比勒陀利亚的春天

        比勒陀利亚的居民很少会对那些从天而降的白人产生什么好感,那些人冒出来从来不会有什么好事。

        这些人大部分都穿着笨重的防弹衣,从那一个个钢铁做的大家伙里下来。有时是缆车,还有就是会发出酸牙声音的“大集装箱”——他们都这么叫它, 因为它没有停止螺旋奖之前就像是黑人主妇不小心烧过头的黑面包,方块状用刀使劲劈都切不开。他们一开始还指望用同样的办法注它身上砸石头,希星它里面可以蹦出一些能吃的东西,但尝试后就很识趣地远离远这个钢铁怪物——里面蹦出了几个愤怒的白人警官,然后用石头砸了直升飞机的被押进了拘留所,被那个满口黄牙的狱吏用皮带抽到再也爬不起来。 当然这些事都只能在那些无所事事的人口中传阅一下,甚至不能博人一笑。更何况,这种半新奇的事只会发生在这个种族主义的行政机关不到一公里的范围, 那里的人大多数都是连这种无所事事的消息都懒得传阅的无所事事。 一来二去发生多了也就见怪不怪。

        不过如果是过了半拉月后传到贫民窟的电子喇叭里,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南非这地方还是把地区划分的蛮清楚的。开普敦管开普敦的立法问题,想一想怎样才能从可怜的有色人手里挖到更多的钱来充沛一下饥肠辘辘的小金库;布隆方丹管布隆方丹的司法问题,想一想如何在加重的税收上动点手脚,以免到时候政府买不起美国改版稀释后的抑制剂;而比勒陀利亚就很轻松了,只要按照行政部门的命令,任意施压即可。他们为了更方便地分配食物与派发第三性征必要的药物,按照人们的出生证明把人们分成三组。再给他们一点象征性的土地一一够多了,拿去吧。好像是把他们当成猪猡和畜生。

        这些象征性的土地被分为三个区,贫民窟就是所谓的第三区,说白了就是黄色证件居民聚集区。再说白一点. 就是拿了Omega证明出生的婊子住的地方。黄色证件是Omega 的标志,这点倒是仿照了沙皇统治下诞生的黄色执照,意思是他们就像妓人一样毫无尊严,并不是特指那些黄种居民。第三性征相关的法制在发达国家已经比较完善。但毕竟现在还在南非共和国建国初期,不到十年功夫地基还不稳,等级之间的沟壑一时半会儿还填不满。不过好在拿到这个证件的人在这里基本没有机会去读什么书,自然也就不懂这个下流的小玩笑。他们反倒认为。和土地同色起码比Alpha的鲜红色要好一一朴实的百姓至今仍然认为那是暴力专政的标志。出于天性和后天教训的影响,他们一见到Alpha或是有嗅到那种特殊,辣鼻子的信息素的味道. 趁还没有发情到合不拔腿的地步就赶紧跑没影了。新成立的政府不会在某个Omega无缘无故被Alpha操了标了记,怀了孕. 流了产或毁了人生的小事上下功夫。而且这也是他们自找的,谁让他们天生有这样一具下贱的身体。

        因为没人管事,所以南非的Omega宁愿不出贫民窟半步,也不想到比勒陀利亚前线去听什么小道消息。反正这些,都可以从一个月来一次的补给车那里打听到,作为注射抑制剂的饭前甜品。那些美国白人Beta派发员穿得跟个宇航员一样,好像他们的信息素是什么高浓度毒气。他们并没有对这样的生活产生什么不满,作为劳动力雇工的Alpha照样了一周领工资一周花的精光;帮人种地的Beta照样老实本分地做好手头的工作,到了正午去换一铁盒白饭;没有工作或者靠身体工作的Omega照样把执照擦干净,用捡来的塑料绳把它们端端正正挂在脖子上。

        外面的消息传进来要大费周折,自然,三区的消息传出去也不是什么方便的事情。所以,在这一片安详中,等到政府官员在检查这个月的资金去向,发现三区的抑制剂已经有两个月没有送达,已经是四月的尾巴,维纳斯的金星高挂在天空的时候了。

        三区的医疗站已经热闹好几个月了,那些医护人员忙得焦头烂额,前来的都是发情期的Omega,他们的身体持续性地发热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了抑制剂他们就会变得异常脆弱,而这种情潮和有Alpha接近的不一样,没有解决的方法就会一直无限得延长下去。不过当然也不是真的无技可施,有着创造能力的人类总是会有办法来面对他们的所有不幸。

        西方有些医生研究发现,信息素其实是属于人体在十八岁左右成年后产生的一种性激素,它们作为一种存在于血液中的固醇,可以在某方面维持人体的第三性特征,例如男性Omega的隐子宫和女性Alpha的精囊。但是它们却可以从人体的皮肤表皮细胞上脱离出来,挥发出不同的气息,这就有别生物学常理了。类似蚂蚁触角分泌的黏液。这种信息素没法在气态的过程中采集,液态的因为当前科学发展的限制,也没法判断它是否真的属于有机脂类。不过通过对不同的抑制剂的成分分析,生物学家发现一件很神奇的东西——它们有着水的氢键,维持了体表的正常散热。所以Omega发情期不至于被过高的体温烧坏脑子,这或许可以成为一个很好的课题,来研究女性Alpha和男性Omega的睾酮和黄体酮是如何超负荷共存的。

        自然,也就有人想到了用放血的办法来排除发情期体内过剩的信息素。这种办法其实很残忍,这本是一种缺乏临床研究的治疗方法,在世界各地的早期医疗历史上大都有。随着医学科学的发展,放血疗法基本已经退出历史舞台,但其实还有地方少量采用。它本常用于中暑、头痛、咽喉肿痛,但是这里的用法明显不是同一个原理。大量失血后可能会导致正常的新陈代谢,如果放血过程处理不当还会导致败血症和艾滋病。

        至于这些,穷途末路的Omega是不会在乎了的。

        佩特拉一直认为自己算是一个好护士,作为一个Beta,她没有Alpha强健的体魄和灵活的头脑,但是从来不会在对待患者的事情上打马虎眼。从擦换针头到定期的切换过期药品,每一道工序都从容不迫。她在别人眼里完全是那种白衣天使,甚至不会嫌弃一些男性Omega因瘫痪而无法自己处理身体的那种恶臭味。人人都喜欢她,孩子叫她姐姐,那些上了年纪的叫她Suster——叫她小妹妹。她喜欢这里的病人,没有想过要差别对待哪一个。以致于在这次措手不及的抑制剂断货,她被医疗长选为组长来安置那些可怜的野兽。她知道这是一项别人都厌恶的脏活,但是还是毫无怨言地接受了。但是,当她遇见排在人海里的这个弱不禁风的男性Omega时,却感觉自己被击中了。

        自从遇见那个男人后,她发现自己已经在偏心这个坑里栽得那么惨。

        那个人叫利威尔,他从上个月开始就会在发情期来她这里放血,一开始她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个不起眼的Omega,可是从第二次放血开始,他就和自己搭话。聊的都是一些平常的小事,例如做一个Beta,生活上肯定比其他人要方便很多吧,不用担心Alpha之间的竞争,也不用担心Omega自身的安全问题。她被这个问题问住了,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然后把针头从他的血管里拔了出来。然后抬头发现那个人的脸是煞白的,好像可以看清皮肤下的血管。

        感情这个人和自己说话是为了让神志保持清醒,佩特拉吓坏了,这个人估计是本身就是有贫血,经过这么大量的放血一般人估计会直接休克。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放血的袋子和别的器具推给了一边的奥鲁欧,把利威尔从椅子上拽起来。这个人都站不稳了,但是明显精神紧张,看见她这个动作,恐惧瞬间漫上了整张面孔。“你干什么?”他声音颤抖,佩特拉感觉到他的手都是冷得像泡在冷水里的一样。她没有回答他,只是示意他跟她来。等到他们走到了佩特拉的宿舍,她从柜子里拖出每个医护人员配置的盐水瓶和架子,抽出输液管,想了想,还是先从床底的药箱里拿出一管羟乙基淀粉,推入利威尔的静脉里。过了一会儿,才把生理盐水的针头扎进了对方纹络清晰的手背里。

        “头晕吗?有没有口渴,恶心的感觉?”她问道。那个人摇摇头,至少六个小时内是没有危险了的,佩特拉舒了口气,但随即就面带愠色:“你有贫血症自己都不知道的吗?这样会闹出人命的!你们Omega能不能稍微在乎一下自己啊!” 

      出乎她的意料,利威尔摇了摇头。

    “贫血是什么?”她好像听到了一个异常虚弱的声音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她看见这个男人苍白的脸渐渐恢复了血色,逐渐柔和。他的眉毛藏在了细碎的发丝之后,被渐渐冒出的汗水浸湿。那是一种叫做野猫儿的眉毛,这种人命薄,眉毛太细挡不住灾,天生被人欺凌玩弄的命。而她刚才触碰过利威尔的手指,开始泛起了羞涩和激动的红晕。这不是信息素的缘故,而是荷尔蒙絮乱了。

     “……下一次情潮,这个时候你来我这里。你这种身体状况不适合大量放血,我得重新调整。”努力使自己的声音不颤抖,但是她感觉自己快控制不住自己呼之欲出的信息素。那个人疑惑地看着她,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一个好的医生,面对不同的患者都会相同对待。佩特拉对此无话可说,她和奥鲁欧约好,她管他两个营地的患者,但作为交换,奥鲁欧要把她的那部分放血工作办了。她和利威尔约好每天中午人最流少的时候来她这里,所以她总是很准时地坐在桌前,等待利威尔敲门的那一刻。一见钟情什么她第一次相信,心里是小鹿乱撞。

       过了好久好久,她感觉自己的衣服都要被汗水浸透了,她终于听到了久违的脚步声。

       “佩特拉小姐,我能进来吗?”是那个人带有南非口音的英语,有点怪异,但是轻微的同时也不乏温柔。

        “进来吧。”她打开柜子,准备好一支羟乙基淀粉以避免上一次的失血状况。门被推开了,利威尔悄悄地走进来,又不带声息地把它关上。整个过程让她想到了自己家乡的苏格兰折耳猫,轻巧,小心翼翼。

       “把手露出来,我给你上药水。”心乱如麻,她把针头用棉花擦干净后搁在盘沿,然后开始往他的手背上涂酒精。

       “真不知道这种办法是谁想出来的……虽然的确是有效的,但是对身体真的有很大的伤害……抑制剂也好久没有送过来了,政府到底在想什么……”她叹了口气,把针扎了进去。利威尔身体因这个动作震了一下,看起来他对于扎针完全没有好感。“谁知道呢,Omega就要有Omega的活法,我们永远是最没有地位的,会关心我们死活的也就只有你们这些医生了。”利威尔淡淡地说道,把手腕处的衣服卷好。

       “可是难道Omega就一定要活在阴影里吗?利威尔你为什么不找一个标记你,这样就不用这样受苦了……”或者标记一个愿意接受你的Beta女性,她没敢说出这句话,耳朵有点发红。利威尔皱了皱眉头,摇摇头。

       “我不属于任何人,包括上帝。我是属于我自己的一个独立个体。”佩特拉想不出他这种连贫血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可以说出这种话来,也难怪,利威尔已经成年,一般的Omega在成年之后的不久马上会为了避免情潮而四处寻找可以依赖的Alpha,但总是无功而反。毕竟比起做一个要承担家庭责任的Alpha,大多数人都会选择上了Omega后草草走人,标记代表的是需要对此负责,但是明显,Alpha不是这样负责人的物种。“你是一个好医生,就算是一个Beta,追求你的人肯定不会少。你没必要留在这个会淹没你才能的穷地方,也没必要在Omega的身上下那么多工夫。不值得。”佩特拉是一个聪明人,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她当然听得明白。但是她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心思这么快就被利威尔看出来,瞬间脸变得通红。

       利威尔把头转过去,“这里的人没有资格标记我,他们的脑子里都只有把Omega架床上下一步该怎么做,还有就是怎么从我们的手里骗到钱。我要找的人不在这里。”他的眼睛看向窗外,楼下熙熙攘攘的一大群Omega围在奥鲁欧他们身边,可以想象到,那里是怎么样的一个混乱场面。

       佩特拉不说话了,低头擦一个酒精的玻璃瓶。

  “你能把那些血给我吗?”突然,利威尔右手指向了那个慢慢鼓起的血袋,里面鲜红的液体沸腾着生命的温度。

    “你要干什么?等等,你难道……”佩特拉一下子没有明白他什么意思,可是等她明白,瞳孔突然放大,震惊和恐惧把她的琥珀眼淹没了,利威尔点点头,就是那样。

   
    “天呐……你这样会遭天谴的……”她难以置信地把血袋从钩子上取下来,犹豫着要不要交给他,但是最后,她把它重新挂回了架子上。坚决地摇摇头。

    “上帝……原谅他吧……”她背过头去,用利威尔听不到的声音喃喃道。

       利威尔听不到,他看着血从透明的管道里流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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